第二百零五章 永远的喀秋莎 (中)-《窃情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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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唉,你多教教就会了。”她答。“还小呢,总不能眼看着死掉。”
周围人听了,你看看我、我看看你,没出声。
一阵缄默后,他们叹息着低语:“不成不成,不成不成。”说着,摇着头,人墙松动起来,很快便要散去。
谭碧侧身,也打算跟随人流离开。
这就是命。她迈出一步,想。又不是能传宗接代的大胖小子,还是个日本人,谁会来多管闲事?譬如她,因为家里吃不上饭,十几岁被亲爹卖到窑子里,又有哪个神仙菩萨来救她了?
可那妇人是抱定主意,今日一定要找到人,把这孩子托付出去。
否则扔到大街上,活不过两天。
她随手拉住一个过路的老汉,急急道:“哥,慢点,哥,再看看。你瞧她这模样,多叫人稀罕,带回去给你家娃当媳妇也——”
“谁家会养个日本媳妇,”那人推脱,“这传出去,我家还怎么做人。”
她立马追上去:“你看你那边哪家没讨老婆的,能不能送去,小孩长得很快,也就七八年工夫。领回去给口饭吃就行。”
谭碧闻声,顿住脚步。
她再度回眸。
那小东西兴许是预感到自己的命运,呆看着带自己来集市的妇人与一位陌生的老汉交涉,不停比划着手势。她眨眨眼,热泪顺着小脸流进脖子,天太冷,泪痕冻在脸上,她抬起袖子去擦,棉衣也被冻得硬邦邦,脸被擦红一片。
哭什么哭,没出息的东西。谭碧在心里暗暗骂着,不知为何,想起了从前。
是雨过天晴的一天,她被仔细地洗了脸、梳了头,辫子扎上红毛线。离家前母亲给她煮桂花鸡米头,加了好几勺白糖。她弟弟哭喊着要抢,被母亲一巴掌打走。吃完,父亲让她坐上驴车,把她带到城里。窑子点着大红灯笼,红的光照着白的脸,她沉默了一路,却在那时冷不丁哭了。也是这样默默地哭。泪水像两道蜿蜒的血河。
她不禁走过去。
刚巧抽奖得来了一条手帕,谭碧掏出来,递到女童跟前。对方抽泣着接过,擦擦脸,捻一捻鼻子。泪水浸湿了胸口,冻成了亮闪闪的冰晶。她见了,抽回手帕,蹲下替女孩擦衣服。兜里还有三块小人酥糖,她也拿出来给她。
女童小心地拾起一粒,捧在手心,窃窃道:“ありがとう。”然后拨开蜡纸,将糖块含在嘴里。
谭碧没学过日语,但上海沦陷后,日常免不了跟日本人打交道,听得来最常用的那几句。
她回:“大丈夫です。”
因为凭借记忆模仿发音,谭碧说得相当含糊,近乎是谐音的“呆胶布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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